“信息越多，越能把设计的美感表现出来；内在逻辑应该复杂而清晰，表达则应该简洁直白”这对于数据导向的设计来说是极好的形容。在数字化成为一个普遍概念前，设计中的信息整合已经是炙手可热的话题。20世纪中旬后现代对现代主义的批判，在建筑学埋下质疑与批判的种子，许多设计师也对建筑学所表达的过度简化不满，对社会和场地中复杂的信息：对业主需求、法律法规等信息重新高度关注，而如何处理这些信息并转译为建筑语言呢？MVRDV带来了一个独特且可推广的设计方法——数据导向型设计。

01 数据与设计

荷兰是个独特的国家，它有着面积不大的土地与极高的人口密度，但这里诞生了荷兰结构派与新粗野主义、阿姆斯特丹学派、被称为当代“柯布西耶”的库哈斯和他的OMA等等，同时这里也进行了许多后现代实践，对建筑理论和实践的贡献巨大而意义深远。这其中就有明星事务所MVRDV的一份贡献。

MVRDV建成作品不多，但其热衷于设计前期生成形式过程的research，并提出了“极限”和“数据景观”等等理念。这些研究带给设计师们许多启发。

从1997年的Metacity/Datatown、1998年的Farmax、2000年的FunctionMixer、RegionMaker及其试验个案Costa Iberica，及1995年之后与荷兰贝尔拉格学院工作室合作的研究项目Datascape、3DCity、PigCity、UniversalCity、SatelliteCity、BerlageMixer等等，我们从中可以窥见其“研究”方法和系统的一些发展规则，从而加深我们对MVRDV作品的认识并得到一些对城市、生态与未来的启发。

02 MVRDV理念概述

2.1  极限

在密度极高的荷兰，密度与法规是绕不开的城市设计问题，许多设计师的理念也多少受此影响，MVRDV也不例外，他们提出的“极限”概念便是紧紧围绕“密度”（density）问题的。

他们的“极限”概念早期以“数据景观”（Datascape）为主，并在一系列理论研究与实践中试图“运用一种数据化的极端建造原则来尝试如何在有限的土地条件下最大化和最优化地利用土地，从而改善荷兰建筑密度分配不均、建筑用地不合理的现状”。这种密度的“极限”概念在MVRDV一系列实践方案中清晰可见，如集市住宅、WoZoCo老年住宅等等。

2.2   Datascape

Datascape即“数据景观”，是他们极限理念下最受热议的设计方法。在具体的实施过程中，他们首先“把各种制约因素作为建筑组成的一部分信息，通过计算机转换处理为数据并绘制成图表，这样既取得了直观的效果，也使建筑师更容易理解并处理影响建筑最终生成的各种因素。”这就是所谓的“数据景观”的概念在Datascape中，基于把数据转化为形式的能力。

数码穹隆：鹿特丹集市住宅

MVRDV通过不同的车速所需的转弯半径得出最大可能的二维以至三维的建筑形态，通过不同的噪音涉及空间来创造最大可能的数码穹隆似的建筑形态，通过荷兰城市的街道视线规范切割不会破坏传统城市形态的最高密度的建筑形态。MVRDV认为这个概念帮助建筑师更全面理解建筑，挖掘了设计中更广泛的潜力，也提供了新颖有效的设计方法。

2.3  与OMA的异同

建筑实践的研究部分是许多国外建筑师重视而追求高效率的中国建筑师所忽略的，库哈斯也曾为了研究中国而写了厚厚一本研究珠三角的著作。许多学者喜欢把MVRDV和库哈斯放在一起讨论，但MVRDV和OMA研究方法的截然不同。

如果说雷姆•库哈斯的研究仅仅作为实践前期的分析图解的话，MVRDV的研究已经远远地超出了这个范畴。一方面，在研究和实践转化的过程中，MVRDV的研究过程作为直接生成实践过程的依据，他们把研究和实践契合得更加紧密。从而促使研究部分作为设计概念的出发点，通常在他们的工作中占有更大的比例，而实践部分仅仅作为研究过程之后的建造层面。另一方面，和OMA相比，MVRDV将建筑研究置于一个更加宏大的范围之内，把建筑与社会、经济、生态等人文学科的研究结合得更加紧密。

03 MVRDV经典研究

MVRDV设计研究数据来源多样，例如将城市和建筑的管理要求作为数据然后转译落地的法国波多尔河畔住宅综合体项目，主要受经济数据影响的鹿特丹的萨克斯高楼项目，依照数据景观中的各因素（阳台、日照光线、结构性能等等）对1000多种不同的设计方案加以评估......设计结果往往是在研究的基础上对建筑形体采用切割、堆叠和像素化等。接下来我们一起看看MVRDV是如何具体用数据生形的~

3.1  乌得勒支住宅

这是一个两户人家共享的住宅。形式转译的数据主要来自于用户需求：两户业主同意共用界面墙，两家都希望拥有面对花园的朝向，都希望拥有到街道、花园与屋顶的方便出入口，一家出资1/3而另一家2/3，一家希望生活在幽静空间中因而起居要求栖于地面之上，另一家希望把厨房和餐厅布置于地面层使得进餐仿佛于花园中进行，一家希望把卧室置于顶层之下另一家希望卧室能与电视沙龙处于同一层面......

于是MVRDV使用一个互相耦合的剖面图解组织起了这些要求，并“有道理但令人意想不到”地直接把图解直接生成了建筑。

3.2  WoZoCo老年公寓

该公寓需要设置100个住宅单元的高密度老年公寓。而悬挑的特别形式其实来自建筑法规提供的“数据”：通过研究当地的建筑规范，MVDRV计算后发现100个单元中只有87个可以满足苛刻的采光要求。因此有了在北立面向外悬挑的想法，这样既可以与下层的透明的走廊相连接，同时可以扩展其他地方的空间使采光更充分。

为了形式的彻底与简洁，悬挑体块没有增加柱子，而是采用表皮框架承重。

3.3  “书山”Spijkenisse图书馆

Spijkenisse市场广场的书山项目（Book mountain + Library quarter）以一座书山的造型出现，数据来源于不同的功能的空间需求，并把需求转为体积块堆叠起来（如今设计分析中已很常见），形成了其金字塔的外观。

如同山峰一样，上“山”之路的设计也是阶梯状，让读者可以游走中自由选择想要拿到的图书。从“山下”到“山顶”是一条长达480米的连续路线。“山顶”的风景也很特别——可以通过透明的金字塔屋顶观看远处的城市。

04 激进的设想

作为一个研究型的多栖事务所，MVRDV的理论著作以及“双年展”等展会上也贡献了许多基于解读现实后的天马行空的想法。

4.1  METACITY / DATATOWN

Datatown是MVRDV最早出版的设计研究之一，已可追溯到1997年。这个数据城镇是一个数据集合，是一个用信息来描述的城市。它基于荷兰统计数据的推断以及设想，没有特定地形，没有规定的意识形态，没有代表权，没有背景，只有大量的纯数据，这种抽象的表达对当时的建筑界无疑是一种冲击。

Datatown可以视作进一步探索“超现实城市”的未来的前奏，这些探索可能引发对建筑和城市主义的必要的自我批评，甚至重新定义实践。

4.2  VERTICAL VILLAGE IBA

这是MVRDV一个研究型展品。展会主题探讨了“在东亚的城市快速转型的时代，基于城镇环境质量提高、密度、增加的现状，讨论垂直居住区如何作为原街区的替代方案及其对城市生活的影响，并设计这种替代社区的潜在标准化建筑。”

“ MVRDV”设计了当代垂直村“ Block Attack”的方案，该村是一个三维社区，将个人自由、多样性、灵活性和邻里生活带回东亚城市。台北中山区的一个案例研究验证了这一理论。

05 现实的未来派

建筑史上的“未来派”往往指向20世纪初以圣•伊利亚（Sant’Elia）为代表的崇尚机器与速度的激进主义者。

他们在科技与社会大变革下产生了一种对未来的过度幻想和狂热，这使得他们往往只停留在理论上，而实际方案却显得匆忙而不合实际，或者只停留在形式上的“机械感”。而这种不能在实际中找到支撑的理论，最终也逐渐偏离时代潮流以“失败”告终。

贾科莫·巴拉《拴着皮带的狗的动态》1912

而MVRDV更像一种现实的未来派，他们抓住了时代发展的趋势，向我们展现了一种“信息时代”的“未来派”。他们的方案更多是“未来生活”的设想，而非对技术过度依赖与幻想。他们似乎更结合时代地去考虑：21世纪的建筑师如何将自己同早期的建筑师相异？计算机革命所带来的信息时代的建筑应该是什么样的？建筑师如何体验数据操纵所带来的产物？

以他们在深圳万科总部的投标竞赛作品3DCity为例。3DCity概念很简单，即在高密度的“极限”下，把常规意义的平面街区转化为立体街区，建造了一个由八个体块（八个街区）组成的城市综合体。它在满足任务书要求的员工办公空间的同时，提供了开放的活力的城市街区所拥有的空间：零售空间、餐厅、酒店、丰富的户外区域等等。

3D城市可以看作是一种新型的摩天大楼。通过堆叠，两个单独的万科集团总部大楼变成了一个万科城市，创建了一系列巨大城市会客厅。广场，花园和大厅通过一系列楼梯和电梯相连，将许多街区连接成一个空中城市。

形式生成

这个方案中标后便有落地的一天。然而，在3DCity中我们可以看到很多混合的图像，Archizoom的No-Stop City，Superstudio的Continuous Monument，Archigram的Walking City，Hilberseimer的Groszstadtsarchitektur，甚至Fritz Lang的电影Metropolis和Jean-Jacques Beneix的The Fifth Element。那些在20世纪被看作是“激进派”的建筑师所描绘的不切实际的未来图景，在近一个世纪之后被数据化地重译并实现。有人评价“和这些激进的未来主义者相比，MVRDV是激进的现实主义者，同时是现实的未来主义者。”这是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有时候他们的工作从分析出发最后落到建造层面，如Farmax和WoZoCo’s，3DCity和Pinault，Functionmixer和Silodam之间理论与实践一脉相承；但有时候，MVRDV用概念化的提议产出实际方案，却很少关注如何建造，如2002年在依盆博格建成的住宅方案——“一个几何学的实践和成功的社区规划，一个抽象图形的集合，一个高度合成的集装”；甚至有时候，他们的研究似乎只是一种极端构想，完全不涉及建造，如SKYCAR CITY，设想的是一个完全解放地面交通让出道路面积的城市。所谓现实的未来主义者只是一个相比较而言的概括的说法。

SKYCAR CITY

06 机器系统下的全球化

MVRDV还发展了FunctionMixer和RegionMaker计算机软件系统。他们与经济学家、地理学家和规划师合作，对区域进行“定位和未来功能可行性”的研究，建立一个“理解现在、设想未来并能够和人口数字互动”的工具。

这个系统是一个大型的电子图书馆，它储存了相关的人口、经济、地理等信息。通过用户选择，机器可以迅速查询所需资料，根据用户的选择和已存数据自动生成相应的可视化图景。

07  小结

在当代强调个性表达的环境下，MVRDV与其说是崇尚设计的个性化，不如说是寻求一个各种因素制约下的最佳建筑方式，这也是当下主流非常推崇的设计理念。

学习MVRDV对于设计中更关心digital和future的学生也许有一定的启发。面对数字化浪潮与设计课题复杂的现状，不少同学也想做一个数（fen）据（xi）转（tu）译（hen）生（xuan）成（ku）的作品，但往往会在初期有些无从下手，不知道从哪些问题切入，不知道该分析什么，不知道数据怎么转化为图解、图解又怎么生成建筑等等……那么我们何不先爬上巨人肩膀，学习现有的理论与案例，学习他们的分析角度与方法，再往自己感兴趣的方面走一小步去做自己的设计？

甚至在作品集或竞赛ddl迫近时，绕过前期试错和研究，从某些现成的理论原型开始做设计，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如上文的3D city，一百个人可以设计出一百个不重样的3D city，这也是可行的，甚至在已有原型上往前走的时候，你就突然在某方面发现值得探讨的观点。

OSLO LE GRAND

此外，对于竞赛等“问题导向”型的设计，往往出发点都不是建筑本身。MVRDV的研究不只局限于建筑范围，更多地基于对社会学、经济学、生态学等各个领域的数据资料收集及分析，并在世界范围、区域范围及城市范围进行空间探讨。因此在此类设计前期，MVRDV的研究也许会给你带来一些启发，以此“顺藤摸瓜”，慢慢在延伸至广域而找到设计需要解决的“问题”。

编辑 | 与鹿

校对 | 与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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